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奶茶的基本材料是奶和茶。北方游牧民族從事畜牧業(yè)生產(chǎn)，生活所需無不取自家畜，古代從匈奴至蒙古都是“人食其肉，飲其汁，衣其皮”（《史記·匈奴列傳》），從來不缺少牛馬羊駝的乳汁。但是草原上不能生長茶樹，沒有茶的蒙古人如何將奶與茶結(jié)合起來做成奶茶呢？所以提到奶茶，不得不以主要篇幅談?wù)劽晒湃私邮苣戏讲枞~的歷史。
13世紀初期蒙古崛起，至元朝滅宋統(tǒng)一全國，逐漸有條件接觸到南方的茶。但在世紀末之前，史料中尚未有蒙古人喝茶的記載，乃至這一時期來到元朝的馬可波羅，在他的行紀中也根本沒提到茶（黃時鑒《關(guān)于茶在北亞和西域的早期傳播》）。后來蒙古人喝茶，是從宮廷開始的。
元代忽思慧撰寫的《飲膳正要》說，元武宗海山（1308-1311年在位）外出，“因渴思茶”，隨從以當?shù)鼐凹宀枰赃M”，武宗大加贊賞，認為味道和顏色都比自己在宮中喝的茶要好?！对贰愤€記載，末代皇帝惠宗妥歡貼睦爾喜歡喝茶，有侍女專門為他沏茶倒水。蒙古貴族喝茶，顯然是因為受到內(nèi)地的影響。
《飲膳正要》另外提到受藏族影響、按蒙古方式改造過的茶類，如炒茶、蘭膏、酥簽諸茶，都是在茶中加入了酥油等物制成。酥油茶不僅在宮廷中受到喜愛，也為各地漢族所歡迎。宮廷貴族和在內(nèi)地任官的蒙古人，漸漸對各種茶飲發(fā)生興趣，不足為怪，那么仍然生活在草原上的牧民呢？元代著作中說，在上都（今正藍旗境內(nèi)）等北方地區(qū)產(chǎn)有女須兒、溫桑茶和被稱作納石的靼韃茶，但這些都不是正宗的茶葉，只是茶的代用品（以上參考陳高華《元代飲茶習俗》）。不過草原牧民以之代茶，是否普遍如此，沒有史料證明。
現(xiàn)在可以肯定的是，有元一代雖然蒙古人開始喝南方的茶，但只限于進入內(nèi)地的蒙古人，尚未形成全民族的習慣，至于將茶與奶結(jié)合起來做成奶茶，則完全不見于記載，也就是說，元代的蒙古人不喝奶茶。
1368年朱明建國，退回草原的蒙古政權(quán)，史稱北元或明代蒙古。北元盡管同明朝南北對峙，雙方戰(zhàn)爭不斷，但歷史上游牧社會需要農(nóng)產(chǎn)品以為補充的情況，并沒有任何改變，所以雙方的交易從未因戰(zhàn)爭而斷絕。查閱史料可知，在明朝建立之后的200余年間，蒙古各部曾無數(shù)次同明朝以各種方式進行貿(mào)易，其中蒙古向明朝索要的物品，或者明朝給予蒙古的“賞賜”，主要是絹緞衣帽、金銀鈔幣、糧食藥材及其他各種手工業(yè)品，種類繁多，值得注意的是，這里面完全沒有茶。由此可以推斷，元代喝茶的蒙古人只是極少數(shù)，遠沒有形成全民族的嗜茶習慣，蒙古人一旦回歸草原，便將飲茶之事忘得一干二凈；明朝當然也知道蒙古人對茶沒有需求，所以很長時間內(nèi)未將茶葉當作商品或賜品給予蒙古人。這個情形在萬歷五年（1577年）發(fā)生了變化，《明史·食貨志四》說，這一年，“俺答款塞，請開茶市”。蒙古人為什么突然對茶產(chǎn)生了興趣？是因為他們同藏傳佛教建立了聯(lián)系。眾所周知，隆慶五年（1571年）“俺答封貢”后，蒙古右翼與明朝實現(xiàn)了長久和平，隨即土默特部首領(lǐng)俺答汗皈依藏傳佛教，他在萬歷五年動身前往青海，準備會晤西藏佛教格魯派領(lǐng)袖索南嘉措（三世達賴）。藏族自唐朝起即已嗜茶成習，到明代甚至“番人嗜乳酪，不得茶，則困以病”，所謂番人，即指以藏族為主的西部各少數(shù)民族?！睹魃褡趯嶄洝啡f歷五年九月己未條載，“俺答投書甘肅軍門，乞開茶市”，要求以馬易茶，巡按御史李時成認為，俺答“既稱迎佛（索南嘉措），僧寺必須用茶，難以終拒”，但是不可開市，“惟量給百數(shù)十篦，以示朝廷賞賚之恩”。為何不可開市？明朝一直與“番人”實行茶馬互市，官方和商人以內(nèi)地之茶換取番人的馬匹，同時以茶制約番人。當時青海的蒙古勢力強大，明朝擔心一旦同蒙古人以茶易馬，蒙古人便會壟斷這一市場，“番以茶為命。北狄（蒙古）若得，藉以制番，番必從狄，貽患匪細”（《明史·食貨志四》），所以明朝寧可免費贈送一些茶葉給蒙古人，也絕不答應(yīng)與其茶馬互市。
▲奶茶配餐搭配一：奶茶+奶豆腐
由此看來，蒙古人向明朝提出茶葉要求，首要目的是為了嗜茶如命的西藏喇嘛。不過，迅速皈依藏傳佛教的蒙古人，也很快向藏族學會了飲茶。萬歷八年（1580年），俺答汗從青?；氐酵聊?，不少西藏喇嘛也一同前來，俺答向明宣大總督鄭洛提出，“西僧甚多，常吃茶”，要求“每年準賣一二千”，同時俺答因有女兒出嫁，希望鄭洛給予一些“夷地不產(chǎn)”的禮物，其中包括“好茶五百包”。鄭洛雖未能滿足俺答的全部要求，但也量力贈予（鄭洛《撫夷紀略》）。萬歷十六年（1588年），三世達賴死于在蒙古傳教過程中，土默特首領(lǐng)扯力克和著名的三娘子護送達賴骨灰回藏，在青海與明朝發(fā)生邊境沖突。為避免沖突升級，在三娘子的斡旋下，扯力克率眾返回土默特，為此三娘子在萬歷十九年（1591年）寫信給明朝經(jīng)略尚書鄭洛，表示無意破壞雙方多年的和平局面，同時以銀十兩，請鄭洛為她代買一些小物件，其中有“茶八篦”（三娘子《與經(jīng)略尚書鄭洛書》）。明朝與番人茶馬互市，茶以篦（簍筐）為計量單位，“每千斤為三百三十篦”（《明史·食貨志四》），1篦約為3斤，三娘子所要的“茶八篦”，約為24斤，顯然是為自己所用。
▲奶茶配餐搭配二：炒米+耐嚼口+白糖
蒙古人開始飲茶，但仍未將茶與奶做成奶茶飲用。明宣大總督蕭大亨著、刊刻于萬歷二十二年（1594年）的《北虜風俗》中，提及蒙古人如何用茶：“肉之汁即以煮粥，又以烹茶。茶肉味相反，彼亦不忌也?！奔匆匀鉁氩琛＿@應(yīng)當是普通蒙古人的用茶方法，三娘子等貴族當不會如此。而且這里所說的茶，也不會是千討萬要才從明朝得來的南方茶葉，極有可能是北方地區(qū)所產(chǎn)的茶葉代用品。
由此得出的結(jié)論是，明代蒙古人也還沒有開始喝奶茶。
“蒙古人喝奶茶，是清代以后的事。自清初起，通過邊口互市、城鎮(zhèn)集市和旅蒙商，蒙古人很容易得到內(nèi)地生產(chǎn)的磚茶。用磚茶熬制的奶茶，風味獨特，最受蒙古人歡迎，很快就遍及草原，成為人們每日不可或缺的飲品。
“清代大史學家趙翼，生活在雍正至嘉慶年間，他曾4次扈從乾隆帝到今承德地區(qū)的木蘭圍場狩獵，在其所著的《簷曝雜記》中，記敘了他在木蘭親耳聽到蒙古人講牧民的日常飲食是：“尋常度日，但恃牛馬乳。每清晨，男、婦皆取乳，先熬茶熟，去其滓，傾乳而沸之，人各啜二碗，暮亦如此?！比绱四滩璧淖龇ê惋嫹?，已與今天無異。清代以后蒙古與內(nèi)地的磚茶貿(mào)易，以及蒙古人必飲奶茶的情形，為大家所熟知，不必贅述。
“將內(nèi)地茶葉制成方塊的磚茶，起源于何時，是饒有興趣的一個問題。明朝與番人茶馬互市，由官、商嚴格按茶法進行，但也有同番人私相貿(mào)易以獲利者。嘉靖十二年（1533年），巡按陜西監(jiān)察御史郭圻提出，私茶影響官市，應(yīng)予禁絕，他說：“茶戶每采新茶，躧成方塊，潛入番族貿(mào)易，致官市沮滯，宜行訪治?！保ā睹魇雷趯嶄洝芳尉甘甓赂樱┸h指鞋子，這里用作動詞，意為踩。將茶用腳踩成方塊，應(yīng)當就是磚茶，只是沒有蒸壓而已，“這可能是我國制造磚茶之始”（呂維新《黑磚茶起源考》）。如果這一結(jié)論確切的話，那么令人捧腹的是，清代之后風靡草原的磚茶，其制法竟然源于明代私茶販子的“創(chuàng)新”。
自制蒙古奶茶你需要：電水壺、袋泡紅茶、開水、正宗切絲奶豆腐、鮮牛奶和食鹽。
來源: 北方新報 薄音湖/文
